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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无以回避》作者:解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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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12-12-7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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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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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3-4 21:28: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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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桥下的尸体

      江南小镇,长夏季节,连续三天的降雨让天气凉快些许,接下来却又是艳阳高照,气温顿时回升,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湿气让解影阳愈加烦闷。

      解影阳所在的公安分局响应上级号召,开展机关民警下基层活动。解影阳作为经侦大队的民警,因为直接隶属分局,也被划归为机关民警,于是华丽丽地被派到这个派出所里轮岗两个月。

      布桥镇派出所主要管辖布桥镇镇区,实际范围并不大,然而这里的社会环境却十分复杂。布桥镇是一个水乡小镇,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镇里河道蜿蜒,小桥纵横。当地将制衣产业作为主要经济支柱,家家户户开起小作坊式的制衣厂,仿款式,进布料,裁剪缝纫,主要靠的是人工,于是大量外来务工人员涌入。一个本地人口只有万余的小镇,却住着近五十万外来人口,无论是交通、卫生还是教育、治安,都远远超出这个小镇所能承载的负荷,各类案件层出不穷,打架纠纷更是家常便饭。

      在布桥镇派出所待了两个星期,解影阳已经觉得心力憔悴。刚处理完一个纠纷,他拉了拉警服的下摆,正了正警容警姿,免得被神出鬼没的暗访督查看到了吃处分。

      趁着午饭前的闲暇,他与派出所一个姓高的老民警聊了起来。

      早就听说布桥镇派出所是警察的噩梦,这回总算见识了,真是奇葩的地方习惯了就好,老高望着派出所大门淡淡地说道,这里人员复杂,难免事多。其实有些所谓奇葩人奇葩事,也不能全怪这些外来人,他们什么都不懂,遇到事不知道该找谁。现在讲公安服务群众,他们不找公安还能找谁?

      是啊解影阳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大合适,便随口应了一句。

      就说前天吧,一个云南小伙,到这里来千里寻妻老高稍稍闭了下眼睛,不知道是因为疲倦还是为了回忆,前天晚上正好是我值班,这个小伙子一进来就直接朝我跪下,把身份证、手机一扔,哭着说反正也用不上了,说老婆跟人家跑了,让我们帮忙找老婆你帮他找了?解影阳有些吃惊,这种情况不构成案件,按规定是不能动用侦查手段帮忙找人的。

      你说我能怎么办?只能好言相劝啊,跟他聊了大半个小时,告诉他情况我先记下来,平时帮他留意一下。后来看他心情平复了,我才让他走的。和他聊的时候正好有个夫妻打架的警情,老王还说我偷懒不想干活,你看我这笔记还做了两页呢老高正要去翻笔记,报警电话忽然响了。

      两人同时望向电话边的接警员,解影阳心中暗自祈祷别是什么麻烦事。

      接警员的脸色似乎有些呆滞,确认情况后挂断电话,抬头用有些机械的声音说道:8月21日11时44分,接群众110报警,布桥镇永安桥下金银河河道中发现尸体。

      二、现场

      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逐渐生出发财富裕的念头,随着这些念头改变的是小镇桥梁、河道的名称,一时间富金一类的字眼成为命名主流。像涌金路原名永安路,只有镇上一些老人才知道,而金银河在以前干脆是没有名字的。

      富安路是横贯小镇东西的一条主干道,余成的车子正在这条路上飞驰。一边开车,余成一边在脑中回想布桥镇的地图。

      富安路的南面是涌金路,也是他正要赶去的永安路,而涌金路的南面则是金安路,三条路均是东西走向;金银河从镇北面的外湖流入,自北而南贯穿这三条路之后转向东流,所经过的三座桥分别是富安桥、永安桥、金安桥;永安桥、金安桥的东面则连接一条南北向的无名小路。

      现场已经挤满围观人群,甚至楼房房顶都站满了人,车子根本无法前行,余成只好把车停在离现场不远的一个警务站,皱着眉头步行前往。

      到达现场之后,余成才发现实际的地理情况与地图上有些出入。河道的宽度比他预计的要窄,三座跨河桥也都是短小的平桥,靠近岸边的桥墩甚至和河道的浜岸都连到一块。而在金银河的西面,还有一条很短的河边小路贯穿涌金路与金安路,也是一条无名小路。

      警方封锁的现场仅限于这短短不足百米的小路,余成对这个情况很是不满,正巧看见解影阳在附近,于是皱着眉头说道:影子,你们怎么搞的,才封锁这么一点点地方?这很可能是一起命案,你们这么搞怎么行!

      围观的人听到这话,开始大声议论起来:水里的死人手都被绑住了,那个警察还说可能是命案,这不是铁板钉钉的事么,这年头警察太不靠谱了。

      解影阳无奈地朝余成摊了摊手,余大队长,你也看到了,我们就这么十来个人,围观的群众得有上千人了哎,算了,余成叹了口气,这烦人的天气,真热。奇葩天气配奇葩地方,你这奇葩人专遇这奇葩事!!

      解影阳无奈地笑了笑,又连忙收敛笑容,免得第二天报纸上登出群众惨死,警察愉快微笑之类的新闻。

      尸体呢?余成转入正题。

      喏。解影阳指向河道,那里有一个台阶,可以下到河里。

      动过没?

      最先发现是在那个位置,解影阳指着河道对面靠近永安桥的地方,就是那座桥的桥墩南面,被发现时尸体就靠在桥墩和河道之间的夹角里。那个位置不方便打捞,所以用竹篙把尸体一点点移到这边来的。本想找个船,可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实在拖不起来,现在你们刑大来了,可以捞尸了。

      嗯,那我们抓紧吧。

      尸体被打捞上岸后,围观的人群出现了骚动,不少人甚至尝试突破警戒线。一时间场面混乱,连进行打捞的民警也不得不脱下专门的打捞作业服,帮忙制止混乱。

      警察匆匆把尸体装进裹尸袋,运上车子,根本没来得及细看。人群中亮光闪烁,议论纷纷,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脖子上有道红的,是割喉啊,难道有恐怖分子?

      解影阳等一众警察面无表情,做贼似的离开了现场。

      尸体被送去解剖了,解影阳和余成则在离现场不远的富安路警务站里等待。

      解影阳当时离那尸体很近,虽未细看,却也留意了一番。他拿出笔记本和黑色水笔记录起来:死者男性,年龄三十岁左右,短发;上身穿白色短袖,下身穿蓝色牛仔裤,脚着绿色运动鞋;死者皮肤被浸泡发皱,嘴角有血,嘴唇发紫,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在24小时左右;脖上系了一根红色布条,后颈位置打了个死结;双手手腕被花色布条绑住,掌心位置有死结,双手置于胸前,手心似乎抓着什么东西;鞋底及鞋边有黑色淤泥;死者被发现时无任何随身物品。

      现场怎么办?余成等得有些焦躁。

      没办法,再等等吧,只能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再说。

      哼!余成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再等十分钟!

      三、勘查

      总算运气不错,尸体被警察运走以后,人群也慢慢散去。然而重回现场勘查的余成却越来越郁闷。

      你看看你看看,余成喊道,这下面有蜘蛛网,不可能是从这里下去的;可是那里呢,刚才站了这么多人,有蜘蛛网也被碰掉了!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解影阳没有接茬,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已经安排另一组人在排查,最近的失踪人口、特殊情况报警、尸体身份协查的布告,这些都有人在做。影子解影阳正趴在地上,看向一辆黑色越野车车底。

      你在看什么?余成问了一句,见解影阳还是没搭理,又说,我在考虑一件事情,有没有可能第一现场在别的地方?我指的是死者进入水中的第一现场等等,解影阳似乎发现了什么,半个身子钻到车底,这里有一些碎玻璃渣。

      听到这句话,其余众人也俯下身子,车底果然有一堆碎玻璃渣子,似乎是汽车车窗玻璃的碎渣。

      看着物证组的人提取了这些东西,解影阳才放心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余成无奈地重复了一遍,我觉得尸体可能是从河道上游漂过来的,甚至有可能是从外湖进来的。那样的话,勘查范围将变得很大,事情会很棘手外湖吗?解影阳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不大可能是外湖进来的,至少可以判断死者进入水中的地点就在这个镇子上。

      为什么?余成不解。

      布桥镇派出所的老高接过话:余大你可能不太熟悉我们这里的情况。死者手上和脖子上的布条,是布桥镇上制衣小作坊里最常见的那种布头,都是裁剪时留下的废料老高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转向路边不远处的废布料堆。

      哦。余成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死者很可能是在这个小镇上被绑了手和脖子,布条还是就地取材捡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没有必要跑到外湖去,又让尸体漂回镇上。除非除非这个布条被带到布桥镇外的,死者是被绑完手和脖子以后才入水的。

      有这种可能吗?余成似乎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理论上存在,解影阳笑道,既然无法排除,暂时当做可能性之一吧。

      正说话间,勘察现场的众人已经沿着河道边的小路走到了最南面,金银河在此处转向东流。就在拐弯处的河面上,有一条绳子穿着许多塑料瓶横跨河面,下面还系着一张网。

      这是?余成指着河道上的网转头询问老高。

      这个啊,老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河道清洁工系的,用来截住河道里的垃圾,避免垃圾流入其他河里,也方便他每天清晨打捞。

      每天清晨?解影阳毕竟来这里的时间短,显然不知道这个事情。

      是呀,老高又说,这个清洁工每天早上5点左右就会开着一个小的打捞船过来打捞垃圾。我岁数大了,早上睡不着,有时候出来走走,有一回往这里路过正巧见到,所以才知道的。

      这样啊解影阳摸着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道,是巧合吗?

      老高笑了笑,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算是巧合也不算巧合。我这不是常早起么,就算那次没遇见,也总有一次会遇见的吧,呵呵。

      余成听了,也随口发表了一下感言:嗯,这就是所谓的偶然性中的必然性。

      解影阳看了看两人没有搭话,表情若有所思。

      四、夜战

      夜色深沉,布桥镇派出所依旧灯火通明。

      原本就不大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直熏得人眼睛刺痛,睁不开双眼。好在解影阳原本也抽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似乎那些熏人的烟雾便与自己呼出的烟气混合在一起,双眼也不那么刺痛了。

      会议室里坐着二十余人,除了布桥镇派出所的大部分民警,还有余成等分局刑大过来的人员。因为局里领导都外出开会去了,余成作为分局刑大的副大队长,暂时担任这起案件的侦查小组组长,而布桥镇派出所的蒋所长则担任副组长。

      介绍完案情,交换完互相掌握的线索后,余成说道:我们在河道周围的勘察并未获得有价值的线索。已经提取的一些物证,由于当时围观群众太多,很可能遭到污染,甚至就是他们留下的。所以这一块很难有什么突破说到这里,余成看了看解影阳,解影阳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余成又接着说:目前的情况,河道附近没有监控,死者身份不明,死因不明,我们能做的工作也很有限。我建议由蒋所长带一组人,扩大范围进行走访,看能不能获得有价值的线索,尤其是关注一下各制衣厂生产的花型,看有没有与捆绑死者的布条相符的;另一组人由我带领,全面调取镇上的监控,查找死者生前的行踪。

      大海捞针啊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在法医的尸检结果出来之前,我们也只能先做这些了。余成似乎是为了解释,说话时却看着解影阳,另外那个报案人,我们已经向他了解过情况,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线索,但工作还是要做到位。解影阳,他那块工作就交给你了。

      哦,行啊。解影阳应了一句,他似乎在想些别的事情,正低头用一支红色水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任务分配完毕,众人都各自忙活去了,解影阳斜靠在椅子上,时而皱眉时而记录几笔,毫无动身之意。

      余成走过他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怎么了,好像没什么劲头似的?

      解影阳抬头看着余成,笑道:我的余大队长,我能有什么劲头啊?这个叫杜阿平的报案人,你们都车轱辘似的问过人家好几回了,我再去问,还能问出些什么?

      哈哈,这不像你啊,抱着不信任队友的态度不是你的一贯风格吗?余成调侃道。

      好吧,我这不是不信任队友,而是不相信个人的主观判断解影阳一本正经地说道,每个人都受到自己的学识、经验、经历、能力以及感官的影响,对同样客观存在的事物会因为这些影响而得出不同的结论余成见解影阳来劲了,赶紧打岔道:少瞎扯,干活去!说起来,难得看你穿制服,今天差点没认出来,还是看到你那奇葩的警号我才反应过来的!

      解影阳低头看了看自己制服胸口的警号,末四位是3939,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呢?更容易被记住吧。

      杜阿平似乎对警察要问些什么都已经了然于胸,解影阳还没怎么说话,他便把早已说过多次的回答都说了出来。自己是外来打工的,在什么时间、地点,什么情况下发现了尸体,发现尸体之后又做了什么。

      实际上解影阳很信任队友们的专业素养,该问的早已问过,他也不再纠缠一些细枝末节,不过最后,他问了一个让杜阿平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是一个人来这里打工的吗?

      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毫无威严的民警为什么要这么问,杜阿平还是老实回答道:和我老婆一起来的,我们都在同一家制衣厂里,不信你可以去问我们老板。

      解影阳挠了挠头,又问:你们那里有独自一人来打工的吗?

      没有,杜阿平似乎怕解影阳不相信,又说,一般来这里打工的要么是夫妻档,要么是和老乡一起的,很少有独自来的,毕竟出门在外,互相有个照应。不单我们厂,附近几个厂我也没听说有谁是一个人过来的。

      哦。解影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杜阿平见状,赶忙又说了一句:不信你可以去问我们老板。

      如果不是余成突然召集众人,解影阳没准真会去找杜阿平的老板了解情况。

      余成召集众人的原因很简单,侦查进展比预计的快,收获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法医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

      为了尽量配合侦查,姓王的老法医亲自过来说明尸检情况。

      尸检情况与解影阳之前看到的大体相符。尸体体表无伤,嘴角的血迹系死后水压压迫肺部造成的出血,死亡原因是溺亡。考虑到之前几天降雨,气温下降,加上尸体曾在水中浸泡,实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24小时到48小时之间。死者鞋中有大量淤泥,应该来自河底。

      王法医一边说,一边将尸检过程中的照片通过PPT展示给众人。先是死者赤裸的全照;接着是呈圆环状、从死者手上解下来的花布条,一张张照片十分清晰,可以看出死者手被绑住的情形,右手套了三圈,左手套了两圈;然后是从死者脖子上剪下来的红布条;最后则是解剖时的情形。

      解影阳虽是警察,但毕竟不是做刑侦工作的,对这样的照片不是很适应,只得点起一根烟,强忍不适。

      介绍完尸检情况,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么看,是自杀?蒋所长第一个发表看法。

      是不是自杀不知道,只能判断是生前入水后溺死。老法医的措辞十分谨慎。

      体表无伤,生前入水后溺死,应是自杀无疑了。有人如是说。

      这个不好下判断,余成说,如果受人胁迫入水,也不是没可能。

      老高提出反驳意见:如果是受人胁迫入水,下水后死者不可能不大声呼救,布桥镇地小人多,很可能会被发现的。

      王法医,DNA的情况怎么样,能确认死者身份吗?余成又向老法医提出一个问题。

      唉,这个嘛。王法医无奈地说,我们这里技术水平有限,检验不了,不过已经将样本送到省里去了,要出结果至少要等上一个礼拜,而且未必就能有收获。

      这个我知道,没事没事。余成安慰了王法医两句,又向众人征求意见,大家还有什么看法,都说说看。我们也要确认下一步的方向,究竟是作为自杀还是他杀来继续侦查。

      众人又议论纷纷,最后蒋所长表态,认为更倾向于自杀,但侦查工作仍要继续,事情还是要弄清楚。

      对此余成也表示赞同,同时表示还要分出一部分人继续对河道上游进行查访,如果死者是受人胁迫入水,那么入水的地点不一定在永安桥附近,很可能在上游甚至外湖。

      解影阳一直没吭声,直到最后,才问了王法医一句:我在捞尸的时候没看仔细,请问一下死者绑在脖子上的布条材质是什么,和绑手的布条材质一样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解影阳又低头翻看起自己的笔记来。

      原本以为是他杀的命案,如今看来很可能是自杀,虽然有疑点,但从尸检的结果来看,自杀的可能性更大,众人心中的压力也减轻不少,余成便不再要求大家通宵干活,各自散去休息了。

      五、少年

      次日上午,当其余人正在做后续侦查的时候,解影阳却来到布桥镇的一家小制衣厂里,找到停在现场的那辆黑色越野车的车主。。

      车主告诉解影阳,他前天中午将车停在那里之后便去了厂里,因为业务忙,当天晚上就睡在了厂里,一直到警察勘察现场之前车子都没有移动过。

      与此同时,两个关键线索的发现,突然让自杀的推论变得疑点重重。

      首先是死者被绑手和脖子的两种布条,侦查人员找到了同时有这两种花型的制衣厂。这家制衣厂在一个拐角处,周边是一些类似的小厂和各种零售小店,离金银河不算很远,步行十多分钟便可到达。

      更重要的是,侦查人员还找到一组监控,证实8月19日下午死者曾在这家制衣厂门口出现。当时他穿着黑色短袖T恤,手里拿着一把收起来的绿色雨伞,制衣厂的一个送货工人从厂里走出来,死者叫住这个工人,接着两人边说边走,很快走出监控的范围。

      警方找到这个送货工人一个名叫林志峰的十六岁少年并从他身上搜出一张死者和一名女子、一个小女孩的合影,像是全家福。

      这个少年坐在余成和解影阳对面时,脸上并没有焦虑与不安的神情,更多的是一种不屑和不满。

      余成开始向林志峰问话。

      姓名?

      林志峰。

      几岁了?

      十六岁。

      你是未成年人,我们要通知你的家属,你父母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也没有联系方式。

      那你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打工?

      我和几个老乡一起来的,打工当然是为了挣钱。

      监控视频已经给你看过了,你是否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

      那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要不要挣一百块钱,我说要。然后他给了我一张照片,让我晚上12点去永安桥边烧掉。

      照片呢?

      被你们搜走了。

      这么说你没去烧照片,为什么没去?

      我干吗要听他的,这么晚出去烧照片,有病啊!

      你后来有没有去过永安桥?

      没有。

      你那天晚上在做什么?

      在房间里睡觉。

      有谁可以证明吗?

      我房间同住的还有一个老乡,他可以证明。

      六、全部的线索与疑点

      林志峰似乎低估了警方的效率,实际上在发现死者生前和他有过接触之后,余成就派人针对林志峰的行踪调取了监控。

      警方很快发现这个少年说了谎,虽然金银河附近没有监控,但从已经获取的监控上可以看出,8月19日晚11点30分左右,林志峰往金银河永安桥的方向走去,直到凌晨1点30分左右,他才又出现在监控中,往制衣厂的方向走去。

      同时,附近一家五金店店主证实,19日晚小店快关门时,有一个少年曾来购买榔头。店主印象特别深刻,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林志峰。

      余成又找到林志峰同屋的老乡,这个老乡起初拍着胸脯保证林志峰当晚和他一起在房间里,可当余成明确地表示警方已经证实林志峰当晚离开过房间时,这位老乡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最后说可能自己没注意。总之,林志峰的不在场证明没有成立。

      种种迹象表明,林志峰有重大作案嫌疑,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尽管尚有许多疑点需要证实,但将林志峰抓捕拘留势在必行。于是余成匆匆赶回分局,找领导汇报情况,审批拘留手续,整个下午都在忙活。

      傍晚时分,余成正在分局的食堂里吃晚饭,却瞧见解影阳端着餐盘出现在他面前。

      影子,你怎么来了?

      呵呵,解影阳笑着坐下,我不能来么?

      不是这个意思,余成也笑了,这个案子疑点太多,领导问这问那,我都快吃不消了,你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嗯,算是吧。解影阳坏坏地看着余成,然后埋头吃饭,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不来的话,你可能要办个冤假错案了。

      余成顿时搁下筷子,什么情况?快快,给我说清楚。

      你手续批下来了没?

      还没,到底什么情况?快说说。

      嗯,那就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把罪名改改就可以了。

      什么?罪名改改?余成愣住了,你是说,凶手不是林志峰,难道是他那个老乡?不对不对,监控明明拍到林志峰的,肯定是他去的现场。

      解影阳没有立刻回答余成,而是等嘴里的食物咀嚼完毕,才搁下筷子,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明确凶手是谁,但事情的来龙去脉始终是一团迷雾,直到今天下午我才搞清楚。这不,我就赶紧过来了。

      影子,好兄弟,你赶紧的,别打哑谜了。我们抓紧时间,该抓人抓人,别让凶手跑了。余成见解影阳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急坏了,根本没心思去细想他话里的含义。

      见余成急得快着火似的,解影阳刚喝下的一口菜汤差点没喷出来,噗哈哈哈,瞧你急的,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快说!!!余成的眼神都能杀人了。

      别着急,我们先把案情梳理一遍,解影阳翻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慢条斯理地讲道,8月21日11时44分,接群众110报警,布桥镇永安桥下金银河河道中发现尸体别说这些了,余成催促道,这些我都知道,快上干货!

      唉解影阳叹口气,好吧,这个案子,从发现尸体之初,便有一个疑问一直围绕着我们,死者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我列出了这两种可能性各自的疑点。解影阳说完指着笔记本上的一段内容。

      判断自杀的疑点:

      一、死者为什么要自绑双手,又是如何做到的?

      二、死者为什么要在脖子上绑一条红色的布条?

      三、死者为什么要自杀?

      判断他杀的疑点:

      一、死者是被凶手捆绑之后投入水中还是受胁迫自己入水?

      二、凶手为什么要在死者脖子上绑一条红色的布条?

      三、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四、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外伤,难道仅凭凶手几句言语就甘心受缚,坦然赴死?

      五、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容易被人发现的场所行凶?

      余成看完这些笔记,说道:不对,第一现场并不一定在永安桥那里,考虑水流的速度、方向和死者在水中浸泡的时间,死者入水的第一现场也可能在金银河的上游,甚至可能是外湖咦?

      余成猛地一愣,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如果案发第一现场不在永安桥,即使百分之百确定林志峰在8月19日晚上到过金银河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见余成发呆的样子,解影阳知道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所以你已经掌握了林志峰与死者一同出现在外湖的证据了?

      咳,余成尽力掩饰自己的尴尬,虽然暂时没有找到相关证据,但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不曾去过河道上游或者外湖,我会让人加紧查看那个方向的监控视频。

      解影阳挥挥手,表示不必着急,继续说:除了这些疑点,还有几个疑点是无论作为自杀还是他杀都共同存在的。他说着又指向笔记上的另一段话。

      判断自杀或他杀共同存在的疑点:

      一、黑色越野车车底发现的碎玻璃渣是怎么回事?

      二、按照水流方向,尸体应该被冲到清洁工做的垃圾拦截网上,但实际却出现在永安桥南侧的桥墩处。

      三、死者的身份。

      四、死者生前让林志峰去烧照片的原因。

      五、林志峰和他的老乡为什么要说谎,他们在掩饰什么?

      看着解影阳记录的这些疑点,余成面色深沉,过了片刻才开口:碎玻璃渣很好解释。那个地方虽然人来人往,但发现尸体时那里停着一辆车,不大可能是围观群众造成的。布桥镇治安不大好,很可能是很久之前因为某些原因留下的。

      嗯。解影阳点点头。

      至于尸体发现时的位置,纯属巧合也完全可以解释得通啊。

      是啊。解影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死者的身份以及他让林志峰烧照片的原因,这些正是我们抓捕林志峰要搞清楚的问题。至于他和他老乡说谎,这是很自然的,谁杀了人会承认啊。他老乡有可能是帮凶,不过这个有待进一步查证。

      那么其他疑点呢?

      解影阳问完这句,便低头继续和饭菜战斗,任由余成呆呆地皱眉沉思。

      七、真相

      呃,我吃完啦!解影阳很是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既然吃完了,就赶紧把你知道的如实供述,坦白交代!!余成已经快抓狂了。

      解影阳收敛笑意,正色道:我知道你和大多数侦查人员都觉得林志峰有问题,包括他老乡也疑点重重,这我同意。但这些问题只能说明林志峰和他老乡在掩饰隐瞒,不能就此认定他们掩饰的必然是杀人行径。

      那会是什么呢?余成的话更像是在反问。

      我们假设林志峰在8月19日晚上确实去了现场,实际上我也认同这个假设,不过他买榔头做什么呢?

      用于恐吓胁迫死者。余成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们再来假设,他确实有这个想法,那么请问,他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这个我想想。余成略作思考,答道,至少在出发前就有这个想法了,这种事情很少有临时起意的,而且绑住死者双手和脖子的布条也是林志峰从他打工的制衣厂里拿的。

      既然这样的话,就出现了一个矛盾,解影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余成的表情,既然早有预谋,又为何会临时去买榔头呢?那个地方离林志峰打工的制衣厂尚有些距离,他不大可能预先知道那附近有卖榔头的小店。即使知道,又怎么能确保小店在那么晚的时间还开着。据小店店主说,当时他已经准备关门了。

      这个,余成尝试解释,可能是林志峰走到半路觉得自己不足以制服对方,才想到要去买个榔头吧。

      有些牵强吧,解影阳笑了笑,尸检结果说体表无伤,又怎么解释呢?

      林志峰买了榔头,结果发现死者轻易就范,所以并没有用上。这也完全解释得通啊!余成仍在努力。

      还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你看这个。解影阳不知从哪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份笔录递给余成,下午我把派出所最近的报案记录都翻看了一遍,发现8月20日上午,有一个失窃案,内容是车窗被砸、车内现金被盗,那辆车停放的位置,就在金银河永安桥附近。根据当时的笔录情况来看,具体方位就是我们发现碎玻璃渣的地方。据那辆黑色越野车车主所说,8月20日中午,他将车停在那里,之后直到我们来勘察现场,车子一直没有动过。所以可以确认,那堆碎玻璃就是之前被盗车辆车窗被砸时留下的。

      余成皱着眉头一边翻看笔录,一边听解影阳述说,许久,他叹了一口气,这么看来,林志峰可能只是个砸车窗的窃贼,而他老乡则是拿了他的好处那林志峰和死者之间发生的接触又怎么解释?余成追问。

      唉,解影阳笑道,那么来说一下命案吧。首先是第一现场的问题,实际上最初看到尸体的位置时,我并没有觉得不妥,但当看到那道垃圾拦截网时,我才感到有些奇怪。虽说不能排除尸体顺着水流漂到那个位置的巧合,但始终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实际上,还是你和老高的话提醒了我。

      我和老高的话?余成尝试回忆。

      解影阳没有告诉余成是什么话,而是翻到笔记本上某一页,上面用红字记录着:

      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是偶然性,亦即巧合,而事情总会发生即必然性,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偶然地发生了,即巧合中的必然性。

      所以,还有另一种解释比巧合更合理,那就是水流方向根本不是由北向南,而是由南向北,所以尸体才会顺着水漂到永安桥南侧的桥墩与河道边的死角处,然后被挡在那里,8月21日那天因为浸泡时间过长而浮出水面。

      由南向北?余成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可能?

      布桥镇地小人多,各项基础设施的投入远远不能满足其所承载的人口数量,小镇的排水系统包括河道也是一团糟。前段时间刚好连续降雨,河道水位上升,河水倒灌,于是便发生水流由南向北的情况,死者的推断死亡时间恰好就在那段时间里。所以,如果要说是巧合,这也的确是一个巧合。

      居然会有这种情况。余成愣住了,这只是一个推断,能证实吗?

      这个推断是我继续后面推论的重要基础,所以今天下午我专门去了趟水文站,证实了这个情况。实际上,河水倒流的时间恰巧持续到发现尸体的那天。

      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是余成顿了顿,猛地拍下自己的脑袋,因为有那道网在,如果河水倒流的话,那死者入水的第一现场也就在永安桥到那道网之间短短几十米的距离里了?!

      是的。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一现场就在永安桥附近,不是恰恰证实了我们之前的判断林志峰有重大嫌疑吗?

      哎,别急别急,一步一步来,解影阳又夺回话语权,说完尸体位置,我们再来说说死者入水的方式。

      入水方式?你是指他是活着入水然后淹死的,这我知道啊。

      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入水的时候,是垂直入水还是平着入水抑或是有倾斜的角度,还有是头先入水的还是脚先入水的?

      这很重要吗?余成感到有些困惑。

      解影阳点头道:十分重要,这关系到他是自杀还是他杀!

      你快说说!余成急切地催促道。

      如果是他杀,那么最有可能的方式是被捆绑之后,被人推入或抛入水中。这样的话,入水时必然会与水面呈一定的倾角。

      嗯,是的。但也有可能是受到胁迫,自己跳入水中,那样的话,入水时就会与水面垂直了。

      确实是这样。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入水的第一现场就在那附近,那个地方来往的人很多,极有可能被发现。即使之前受到胁迫不敢呼救,入水后死者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必然会大声叫喊。那个地方就算是深夜,如果有人大声叫喊,也很有可能被人听到的。可事实上根本没有人听到过这样的呼救。所以,虽然没有证据能够证实,但依照情理,这种情况也可以排除。

      这余成似乎不愿接受这个结论。

      而死者的入水方式,必然是垂直入水,这从他鞋里的淤泥可以得到证实。这些淤泥是河道底的淤泥,如果是横向或有倾角的入水,他的脚部无法直接接触到河道底部。

      余成忽然冒出一种想法,那有没有可能,死者在受到胁迫的情况下,甘愿赴死,然后自己垂直跳入水中呢?

      呵呵,可以暂时保留这种可能性。最主要的是,我们已经得出这样一个推断,因为死者是垂直入水的,所以不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他都是自愿入水赴死的。

      是啊余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明白,自己提出的那种可能性,实际上是微乎其微的。况且,如果是自愿入水赴死,还能算是受到胁迫吗,还算是他杀吗?

      解影阳将笔记往后翻了几页,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就将调查重点放在自杀上面。正如我之前提到的,作为自杀,撇开死者身份以及和林志峰之间的事情,这个案子还有三个疑点,那就是关于绑手、绑脖子的布条和自杀动机。

      余成略微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对话,然后点点头,表示认可。

      这三个疑点实际上是相互关联的,一旦弄清死者自杀的动机,前两个疑点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或许是吧。余成一时没想明白,有些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句。

      关于死者的身份,你是否感到疑惑?解影阳又问了余成一句,让后者更加困惑。

      当然疑惑啊,一直没弄清死者身份,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嗯,差不多。而且,我想很快就可以确认了。解影阳的话有些含糊,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在这样一个小镇上,人群最明显的划分实际上就只有两种,一种是当地人,另一种则是外来务工人员。

      嗯,所以呢?

      如果死者是当地人,在尸体被发现前,他的家人早就来派出所报失踪了,就算是等到尸体被发现后,他的家人也应该注意到你们张贴的认尸布告了。

      那如果是外来务工人员呢?

      这类人相互之间的联系或许并不紧密,但在这个小镇上,他们这个群体的消息传播速度不见得会比当地人慢。只要死者生前在小镇里打工,那么他的同事或同来的老乡等必然会知道他离开了厂子,当认尸布告招贴出去之后实际上不张贴布告也一样,现场周围的手机可没少闪光一个下午的时间,足以让小镇上所有人的朋友圈里都能看到死者的相貌。可事实是,至今为止都没有人来认尸!

      如果排除这两种情况余成沉吟道,死者并非这个小镇上的人,来到这个小镇没多久,在布桥镇也没有任何亲友。这样的话,他自杀的动机就更令人好奇了,有什么原因让他非要到布桥镇来自杀呢?

      余成采用自杀的说法,表明他已经接受了这个解释。对此解影阳倒也并不意外,只是微笑着等待余成。

      照片,全家福!!余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那就是动机!那张照片应该是死者与妻子女儿的合照。这么说的话,不是他和老婆的感情出了问题,就是女儿出事了解影阳一边点头一边说:虽不中,亦不远矣!

      好了,不猜了,你赶紧宣布答案!!在接受了自杀这一解释之后,压在余成心里的石头已经落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明白了这些,剩下的事情,大体上凭猜测都可以想象得到了。解影阳的语气有些遗憾,死者的妻子离开了他,于是他踏上了千里寻妻之路,但是一次次的失望让他失去了继续寻找的信心。布桥镇是他妻子曾经打过工的地方,也是他最后的希望所在,但事实上这里又一次让他失望,乃至于绝望。于是他来到照相馆中,让人把自己和家人的照片合成在一起,弥补一下没有一张全家福的遗憾。在下定决心自杀前,8月19日那晚,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到派出所求助等等,你说的这些细节余成惊讶地看着解影阳,他还到过派出所?

      嗯,我下午还去了那家制衣厂附近的照相馆,已经证实他去过那里让工作人员帮忙合成照片。因为死者当时穿的衣服和死亡时的衣服不同,所以只见过他一次的工作人员没有认出告示上的尸体身份。至于死者去过派出所这个事情,也是我后来联想到的,当时是派出所的老高接待他的,我来的路上已经电话联系过老高,让他去再次确认死者身份。

      居然是这样你接着说。

      在去派出所之前,他已经安排好自己的后事,让林志峰去他打算自杀的地方烧照片,实际上是让林志峰烧给自己的。接着他去了派出所,做最后的尝试,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后,便踏上自杀的路而林志峰到达现场之后,并没有见到死者,相反,他无意中看到停在一旁的车内放着现金,一时见财起意,想砸车窗偷钱,但是没有称手的东西,便去买了榔头。等他回来的时候,死者已经在水中,但林志峰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在砸车偷钱之后便迅速逃离,也顾不上烧照片的事情。事后林志峰看到认尸布告,或许没有认出来,或许认出来了,但做贼心虚,担心自己砸车的事情暴露,便刻意隐瞒。他的老乡则获得了砸车偷来的一部分钱。

      似乎是为了回应余成的话,解影阳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老高打来的。

      不用解影阳再转述什么,电话中老高的声音很大,连余成也听到了:是他,就是他!

      八、倒胃口的真相

      几天后的傍晚,余成又在分局的食堂见到了解影阳,还有解影阳的妻子薛茹。

      哟,带老婆一起来吃晚饭啊?余成打招呼道。

      是啊,呵呵,解影阳笑道,你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不说倒也算了,说起来就气人,余成的样子看起来很是郁闷,林志峰不是未成年么,我好几次联系到他的父母,他们在外地打工,都不愿意过来,说什么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他们不管之类。后来联系得多了,居然说耽搁他们打工挣钱,要是老板扣工资让我赔之类的话看着余成不停地吐槽,解影阳赶紧打断,咳,那个,我说的不是这个案子,是那个自杀的哦余成被紧急刹车,顿了片刻忽然坏笑起来,那个啊,说起来,前一次你还是没有说清楚那个绑手的布条和绑脖子的布条是怎么回事嘛。当然,现在我已经弄清楚了,正好考考你,你别是不知道吧?

      呀,影子,快回答他!薛茹听了,貌似兴奋得很,好像有什么天大的八卦一样,连忙催促解影阳。

      呃,好吧。解影阳无奈地挠挠头,其实这两个布条,也是死者自杀的重要佐证。先说绑手的布条,死者尸检结果是体表无伤,包括手腕。被绑了手,却连一点勒痕都没有,说明绑得不紧,而且死者没有挣扎。

      嗯哼,余成不置可否,那只能说明他有可能是自己绑的,那究竟是怎么绑的呢?

      还记得王法医的那些照片吗?脖子上的布条是法医剪下来的,因为那部分绑在脖子上,没有办法解下来。而绑手的布条是完整取下来的,取下来的过程已经说明他绑的方法了。先将布条打死结成环,然后右手伸入环中,将布条绕三圈,再将左手伸进去,可能是布条长短的问题,左手同样绕三圈就太紧了,伸不进去,只能抽出其中两圈套在左手上,便形成了左手两圈、右手三圈的情况。最为关键的是,这样的绑法造成布条结头在里侧,被死者握在手心。如果是他人捆绑,要形成这样的结果是很困难的。

      嗯,算你说得对,那脖子上的呢?

      关于脖子上的布条,我最初考虑过是不是现在一些年轻人追求时尚,搞标新立异。不过在向王法医确认了那布条和绑手的布条是同一材质后,我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谁会拿随地捡来的布条彰显个性呢?

      废话,赶紧说这是干吗用的?薛茹脸上写满好奇。

      用这样一根废布条系在脖子上,而且还打个死结,这个事情又是在死者自杀前不久做的,可见他是有意要带着这个布条自杀。这只能说明,这对他来说有特殊的含义。

      那绑手的布条也可以这么解释啊?薛茹脑子挺快,马上提出疑问。

      是可以这么解释,但根据老高和死者生前的谈话,我们了解到死者是会游泳的,所以绑手的目的更有可能是避免自杀的时候本能自救。可以看出,死者自杀的意志是很坚定的。

      那也只是多了一种可能而已,不能排除绑手的布条也有特殊含义呀?薛茹对解影阳的解释并不满意,噘嘴反问。余成则饶有兴趣地看这小两口斗嘴似的对话。

      哎,不是这样的,解影阳只得继续解释,像这样的废布条,布桥镇遍地都是,而同一个花型的废布条堆在一起的概率肯定更高,死者是从废布条堆里捡的布条,为什么非要拿两种不同的花型?而且绑脖子的布条是那么鲜艳的红色,显然比绑手的布条蕴含更多的意义说不定只是巧合呢。

      这个解影阳挠了挠头,余成,你来宣布答案吧!

      哈,啥?余成正看戏呢。

      我问你,究竟是因为死者老婆对红色有偏好,还是某种特别的风俗?自己绑手的原因是因为怕淹不死自己,还是因为特别的含义?解影阳烦着呢。

      哦哦,余成连忙答应,老高没告诉你死者的户籍地吗?他们那里有个特殊的习俗,或者说是民间传说吧。跳湖自杀的人,如果带着某种念想至死不肯放下,那么死的时候只要自绑双手,并在脖子上系上红色带子,死后便可以化为鬼神继续去做那件事情耶!!我赢了!!

      正当薛茹满心欢喜的时候,余成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却听见手机里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响:我老公死了,你们政府要赔钱!至少50万!什么?尸体?你们就地烧了吧,我们没钱给他下葬的。而且根据我们这儿的习俗薛茹看了解影阳一眼,微微叹气,说:影子,你别动气,这样的事情总是有的。其实我们医院里也常见到类似的事情没事,算了。解影阳脸色很难看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到王法医的那些解剖照片,实在是没胃口吃饭,我们回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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