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向人生岔路上的火车——宫部美幸《火车》

月昭然 · 发表于 2015-6-8 21:4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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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月昭然
《火车》是一部非常棒的作品，也是我看的第一部宫部美幸的作品。作品中虽然以停职警官对杀人嫌犯的追踪为主线，却全篇没有血腥惊悚之气，是完全以正常人健康心理的角度来描写追踪和分析过程的。这种清新风格本身就很难得。有些推理小说风格仿佛欧美的恐怖电影，打开书页以后血腥气扑面而来，对犯罪场景及被害人遗体直观的描写令人感觉惨不忍闻。虽然那也是一种揭露客观事实的方式，犯罪的现场和真相往往就是鲜血淋漓的，但是我还是喜欢这种笔尖几乎不沾血的推理小说写作风格。含蓄委婉，我跟随着停职警官的视角一路追踪下去，中间和他一起分析，提出种种猜测，最后锁定了目标。
其实，嫌疑人在一开始就是被寻找的对象。只是她的身份成谜，随着去她履历表上和旧相片上的公司调查，她的旧身份一点一点被揭发，嫌疑人冒名顶替被害人的身份的事实也随之浮出水面。文中几次出现关于火车岔道的描写，写人生的列车不知什么缘故就驶上了不归路，前方是断崖也无法回头。被害人和嫌疑人都有过类似的过去的经历，同样孤苦无依，是同样的借贷经济环境下的受害者。嫌疑人的家庭被过于宽松的房屋贷款首付所吸引，贷款买房，结果泡沫经济崩溃时家庭资产负债表恶化，导致全家被黑社会债权人追讨债务，终于家破人亡离散各方。被害人则是虚荣心作祟，使用信用卡购物高消费导致个人破产。嫌疑人之所以要代替被害人的身份，是因为她被讨债公司追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换一个人的身份重新活在世上，完全切断自己和过去的联系。所以她在快递公司找了一份工作，锁定了几个亲属很少几乎相当于无依无靠的年轻女子，准备下手代替她们的身份。被害人的母亲恰好由于意外事故身亡使被害人成了天涯孤女，她的职业是夜店的非正式职业，住的也是陌生城市的出租房，而且是独居。这样的人消失了也不会有人问起。嫌疑人观察并接近了被害人，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被害人的身份，却因为申办一张信用卡而牵扯出了她所不知道的被害人的个人破产经历，只得抛下这个外壳重新逃走，像一只寄居的生物，寻找合适的新外壳。是现代的借贷经济把她的人生逼到了如此绝境，高利贷使她的家境完全崩溃了。嫌疑人虽然可恨，却也可怜。小说涉及了日本房市的泡沫经济崩溃、高额利息的地下钱庄、个人破产等社会问题，在我个人经历来看也有切深的体会。
第一，信用卡、贷款等借贷金融过度膨胀形成泡沫问题。一旦泡沫破裂，将要对借贷者的人生造成毁灭性的影响。虽然有人说愿意借款买房、刷卡透支都是借贷者本人的选择，是他们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使人生的火车驶上危险的岔路，但是也是消费热潮引导下的社会环境给了他们虚幻的安定假象。我们可以拉开自己的衣柜，看一看堆积了多少只穿了一两次就没有再穿过的衣服和鞋子，我们上网看一看为了留住青春，多少化妆品公司推出了多少新款高端产品，而这些东西用起来……真的有效吗？我们在被社会舆论、旧的习俗、众人的目光所推动，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人生的火车驶得某个地方。如果我们能够清醒一些呢？只要稍微肯用点脑筋，就不会被别人的想法、所谓的“潮流”推着走了。大家是被这个时代被所处的社会环境集体催眠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吧？女人都想瘦下来，穿着高跟鞋取悦于男人，可是自己像是上岸的人鱼，脚会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吧？《小时代》里有一个情节，顾里穿着吊带的裙子迎接朋友们，当时正下着雪。有人问：“你不冷吗？”顾里说：“可我更怕丑。”所以我的意见是尽量站在客观的立场上看，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就好了。借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谓“美国老太太和中国老太太的故事”，和经济学的所有简化例子都离不开极端的假设一样，是建立在美国老太太平安无事健康活到了还完贷款的那天的基础上的。但放在事实上，谁也不能保证老太太中间有什么急需用钱的事情发生吧？一旦她的资金链断裂，那么她就不会一直在贷款买的房子里安居晚年了，而是会被赶出房子，晚景凄凉。总之就是借贷有风险，融资需谨慎。
第二，天涯孤客必须尽可能常联系自己的亲属、朋友，有自己固定的交际圈。否则消失了也没有人会去找，而且特别容易能为这种想要换“壳”的犯罪分子的锁定对象。换句话说，人虽然注定有着孤独的内心，但是生活上是不可以太过孤独的。
第三，个人信息可能通过快递公司、调查问卷等泄露出去。所以，请务必保管好个人信息。快递什么的，根本不要把地址写清楚到门牌号，写个大致的小区就可以了，反正上面有电话，他们肯定会打电话给你的嘛。
世界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大家都请小心些吧。

第四，嫌疑人替换受害人的身份活下去的情节，令人想起东野圭吾的《幻夜》，《幻夜》里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处处都显露了珠宝设计师“新海美冬”不是原本的新海美冬的痕迹，暗示她只不过是另一个原本在新海家借宿一夜并且认识新海美冬的客人，借大地震之机改换了身份，而且又经历了几次整容连容貌也变了。无论是《幻夜》里的“新海美冬”还是《火车》里的新城乔子，她们要斩断的，都是非常阴暗的过去。因为过去沉重不堪，所以才要借他人的“壳”重新开始另一段光明的人生。可是这种追求人生的手段原本就是站在无辜的牺牲者之上的，这种做法本身就非常残忍。
关于作品的题目，在尚未看到作品中关于火车的描写时，我一度在想火车指的是现代意义上的火车还是日本民间传说里面的轮子上燃烧着火焰走向地狱之路的牛车。直到看了警官在火车上对火车岔路的思考才看出来确实指的是现代意义上的火车。不过，无论是哪一种火车，一样的都是通向不归路。